巍峨壮丽的渭南东塬耸立在渭南城的东南方。
旧时没有里程碑,人们只能凭借道路的形状走势和路边的实物来标示行至方位。那时去东塬的人们从渭南城西门口或南门口出发,面向东南沿着古道上塬。走过了“乱葬坟”、“石马陵”、上了“Z”字形的小沟道,就是瓦塔村,再由该村东行,就到了龙尾坡下。
“乱葬坟”在渭南城南门口东南高台地。据说是埋葬旧兵遗体的地方,其中也埋城内死去的人。远远看去,神秘的墓地长满灌木,其中立有柱形石碑,遇有阴雨天常有磷火飘荡,令人心惊。
稍向东,便到了古道之北的“石马陵”,高高的墓冢之前有一石供桌,其左右两边从北往南,对称排列着石雕文官、武士、马、牛、羊、猪等,气魄宏大,也不知道何人何时所建。
龙尾坡
“龙尾坡”古道,是渭南东塬的人们、华县高塘及秦岭内的山民去渭南的必经要隘。
相传古时候,人们把东塬比作一盘龙。这条“龙”的头在塬东南,华县境内有龙耳山、龙正山(即清明山),塬西之坡,因其蜿蜒曲折的道路形似龙尾,故被称为“龙尾坡”。
从龙尾坡之下步行上塬,先后经过路段“车箱”、“白土窑”、路的走向形似从井中提水的“辘辘把”、白麻子石砌成的“石桥”(后倒塌)和五个坡段陡峭的“五台山”,就算是上了塬。从渭南老城至塬上坡口全长约十华里,坡路约五华里,路宽约两米,可通行木轮大车。
“车箱”路段较长,两边高崖如削壁,形似大车的车箱而得名。“白土窑”路段是路边崖上土壤纯净白绵,行人常在此顺手捡拾几块土疙瘩,回家当“痱子粉”用或用作漫土灶的锅台。
刚上完坡,龙尾坡口低矮的五家茶水馆面向北,从东到西一字排开,正对着上塬的古道。远远望见茶馆上空烟气袅袅。最东的茶馆前,早已空了心的皂角树,高大挺拔,枝叶繁茂,遮天蔽日,树下摆着几张茶桌、凳子。女店主身材矮胖,一手操起长管卷烟袋,笑呵呵地招呼着来往旅客喝茶品茗。来这里和其西邻一家,穿着整洁,言行斯文叫做“原文”老两口茶店的旅客,多为身穿服装不凡的男女,他们喜形于色,高谈阔论。
龙尾坡口千年皂角树
再往西则是个名叫“升明”的卖开水老头。他瘦骨嶙峋,通常会扯长脖子在喊:“来呀,热开水!”他的店内桌凳低矮,多用砖头、木板搭成。前来光顾的全是苦力人,他们多穿补丁衣服,拿出各色馍馍,情绪低沉,一边吃馍一边喝开水,或者干脆将馍泡在开水中吃喝。这黄色的是玉米面馍,褐色的是高粱面馍,黑色的是杂面馍。他们大多咳声叹气地说:“物价又涨了!”
此店之西,是外号叫做“贵子娃”的店主。他高个头,手脚麻利,庄户人打扮,除茶水、开水兼卖外,还做埋亡婴生意。那时农村缺医少药,卫生条件又差,婴儿成活率很低。周围村子一有亡婴,主人家就会请他去掩埋,一次可得几升(一升约三斤)小麦。
最西一家茶馆,位置稍南。是一个外号叫“马客老汉”老两口开的。他俩利用大寺院山门口几间房改修而成。老汉原在甘肃贩马,带回甘肃籍老婆。他体型魁梧,为人厚道,老婆小脚爱说爱笑,茶水生意尚可糊口。
那时没有车辆,人们负重步行上塬下塬,走到此地,饥渴困倦难忍。所以茶馆前几副饸饹、凉粉担子、烧饼摊子围满了食客,还有纸烟摊、麻花摊、粽子摊等等。那说话声、叫卖声、茶水馆风箱搧动声响成一片,活像一个小市场。
茶水馆南边原是一座大型寺庙,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被拆毁,据说是为了修建渭南城内的瑞泉中学。尚存的残垣断壁、绿绿红红的雕塑碎片和寺庙前仅存的双龙戏珠青砖大照壁、雕梁画栋的大戏楼、以及庙后院琉璃瓦飞檐的八角亭,不难看出昔日庙宇的宏大与辉煌。
传说这所庙院是东塬最大的寺院,有从玉皇大帝到阎王小鬼各种泥塑,集中国古代各路神仙之大成。院内还套有许多小庙院,如“药王洞”、“老君殿”等,各神自成一体。亭台楼阁,曲径迂回,树木成荫,花草各异。有僧侣数人,每日香客络绎不绝,屋顶香烟缭绕,钟磬之声不断。每年农历六月二十九日过庙会、唱大戏七天七夜,周围百里内众人相聚、求神还愿热闹非凡。附近人把这里叫做“庙上”,又因临“龙尾坡口”故又叫“坡口”。
解放后,一九五五年人民政府在龙尾坡古道之西另修了一条公路。路宽坡缓,像一条彩带,从塬上飘到塬下,可通行各种机动车辆,又经过几次改造完善,大大便利了人民群众通行。旧时的茶馆同时也不再存在了。
“坡口”东南的北雷村、刘家巷、小村王、堡子,姚家村和张世益村,形成了渭南东塬西北片村落。
各村都有聚集雨水的涝池和建于清朝的神庙。张世益村和北雷村各有一座老爷庙(即关羽庙),姚家和小村王各有一座菩萨庙。北雷村北沟口有一座龙王庙,村西有一小庙。刘家巷南有一座牛马王庙。
刘家巷东头还有一座大圣庙(即孙悟空庙)。庙内还有一座“文昌”神塑。庙南北开门,北门内有“大圣”神塑。那悟空面为猴象,呲牙咧嘴,双脚腾空而起。木厢相隔其身后,也就是南开门内,端坐一位文质彬彬面目和善,头戴官帽身穿官服的“文昌”帝君神塑。神庙南对面,隔出村大路,建有一座焚字炉,高约四米,青砖砌成,上面石刻“敬惜字纸”四个楷书大字,下有炉口。村中的老人常说:“字是圣仙造的,不可乱扔”。因此各家所有用过的账簿、书信等废字纸,都主动拿到这里焚烧。
封建社会迷信较重,每逢村里婴儿夜啼时,常有主人用一小幅红纸写着“天皇皇,地皇皇,我家有个夜哭郎,走路的君子念一遍,一觉睡到大天亮。”来止夜哭。像这样的焚字炉在堡子村西北角还有一座。
刘家巷、小村王和堡子村之间有三座巨大的土冢,高约十米,呈等边三角形分布。站在冢上可以鸟瞰附近村景,是小孩子们经常攀援玩耍的地方。北雷村西头一座青石牌坊,精雕细刻,气势宏伟,屹立于古道之北。刘家巷村东南还有一石雕绵羊,蹲在古道丁字路口,像是日夜迎送过路的旅客。
建于北雷村中和张世益村中十米左右高,土木结构的“墩台”是村民防止匪患,轮流“打更”的地方。
北雷小学,位于北雷村西古道之南,是一所新修的小学校。二十世纪初,各村的小学多办在古庙中,以至丰原镇中心小学也是如此。可见当时社会经济之落后。
虽然说北雷小学是新修,但其砖、瓦、木料却是拆了坡口大寺庙的建材所建。当渭南来人要拆坡口大寺庙时,北雷村等几个村的群众前去阻止,最后达成协议,拆庙大部分建材由瑞泉中学运走,一部分留于修建北雷小学。
北雷小学的学校大门面北而开,去渭南的古道由大门前经过。门楼为四柱式青砖水泥砌成,四柱上各有一圆球整个门楼,好似一顶皇冠。其下行书刻校名为:“西周村国民小学校”。大门口有三间门房,那高大宽敞的土红色校门,就是坡口大寺院的大门。
校门前到古道边种植着许多小灌木树丛,一片青绿。校舍集中在校园中部,呈四合院式建筑。南北各有两排教室,西边面东的房子为教员办公室,东边面西的房子为灶房。校舍中设南北宽约十米、东西长约二十米的花园一座。园内种植着牡丹、月季、菊花、夹竹桃等花卉。校舍南北各有一运动场。校门内的北运动场,设有升国旗的旗杆和讲话台,南运动场设篮球场等。校内围墙的四周种植洋槐、榆树等乔木,是一个设计讲究的校园。
学校为四年制小学,共有教员两位。家在定王村的王世贤老师教学认真负责,除教好课本外,还教学生背诵古诗词,教唱抗日歌曲,讲日寇的凶残、坚决抗战的道理等。和学生们一起欢呼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,是一位深受学生和群众欢迎的老师。
另一位老师是北雷村雷志君。他很尊敬他的老师赵秀才。二十世纪四十年代,赵秀才常来北雷小学察看。冬季,每次雷老师都会从自己的家中端碗软柿子,晒在窗台上,供老师赵秀才享用。这种尊师持之以恒的精神令人敬佩。
丰原地区,清末有两位秀才。一位是贯芝村赵秀才,另一位是西门村张秀才。二位秀才门生众多,对提高故乡文化知识影响很大。
堡子,是一个城堡式的村庄,四周有高高厚厚的城墙和护城壕,开有北门和东门。雷姓老人在自己住宅北,一院宅基地栽种各种花木而闻名当地。春季的牡丹、芍药、月季、水仙...;夏季的美人蕉、大丽花、紫薇、夹竹桃、千日红、睡莲、六月雪……;秋季的各种菊花,秋海棠、小金桔……;冬季的腊梅、绿竹……。只是那碧玉带刺的仙人掌类,就分为仙山、仙拳、仙指、仙掌、仙球等。有花圃、盆栽、盆景、假山等,冬季有藏花窑。果真是:“满院花儿齐开放,绿树荫浓细草长。你看那红似胭脂,白如雪霜相辉映,处处争妍,簇簇堆锦暗生香……”这座花园是附近小孩和熟人游览赏花的好地方,为故乡增色添彩不少。老人个头高,每日不停的从约两百米外的北雷村大涝池担水浇花,非常辛苦。
张世益村老中医日常戴副墨镜,一身文人学士打扮,骑头小毛驴为周边群众治病,挽救了不少生命,确是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中医。
故乡几个村庄还联合成立了“自乐班”(俗称江湖班子)。这在当时社会文化生活极度匮乏情况下,成为了一个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班子。
“自乐班”内配有秦乐的基本乐器,如鼓板、锣镲、梆子、板胡、二胡等。农闲时几个爱好者相聚琢磨乐器、唱腔等。平日谁家有红、白事,就被请去唱“坐台戏”(即唱者、乐器演奏者围坐在一起演唱)。遇每年农历正月初一或十五,即搭起大戏台演唱。人们习惯说:白天唱“走马子”,晚上唱“秧歌”。“走马子”剧种近似眉户剧,有乐器伴奏。“秧歌”剧只是鼓镲一边敲打,演员一边说唱的简单剧种。
小村王的鼓板手;姚家村的板胡手;堡子的二胡手,都是较有名的演奏者。解放初期,丰原中心小学排演的秦腔“血泪仇”全本剧,排练和在各村巡回上演时,这个“秦乐班”始终为其伴奏。
北雷村多才多艺的一位老人演唱《搧蛾》剧的绝活闻名周围。道具是两把长约一米的柔软竹扦,粘着许多白纸片当作粉蝶。戏演到高潮时,老人两手各执一把道具,凭借手工技巧和肢体变动,使两把竹扦充分散开,顿时粉蝶满台飞舞。另一表演者,使尽浑身解数扑赶也无济于事,往往赶了这边,那边又来一群,搞得手忙脚乱,狼狈不堪。台下观众看到此情景,掌声雷动一阵高过一阵。这是当时群众最爱看的节目。
张世益村东北古道旁的大桑树,堡子北门前的古槐、北雷村大涝岸的小叶白杨树,主干直径都在一米左右,且干高叶茂。加上各村小壕内的片林、房前屋后的洋槐、榆树、枣、杏等树相连一片,几个村庄像被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。
从坡口经张世益村、姚家、上了王家梁到丰原镇以南有一条古道。再从坡口经过北雷村西,学校大门前,刘家巷村南,向东又一条古道,两条古道都穿过故乡。那背着东西、用独轮木制小车推柴草的行人,打着裹腿穿着麻鞋,担着木炭、扛着木料、有的还赶着骡马驮着重物的商州山民川流不息,像蚂蚁搬家一样,从早到晚往返渭南城。有的走着说着,有的还大声高唱。唱段当地的秧歌,吼几句秦腔,唱出庄户人的喜悦,吼出穷人们心中的苦楚,吼出长寿塬人民的豪情!
两条古道上,人流涌动,车轮滚滚,马蹄噔噔,尘土飞扬,说话声,吆喝声、高唱声接连不断,使这片故土充满了无限的活力。
时值抗日战争,敌占区难民大批涌入陕西。渭南火车站东来的客运列车,每节车箱顶上都挤坐着像要掉下来的难民。各村各戶门前从早到晚讨饭者不断,让主人难以应对。他们携儿带女臂挎篮子,手拿防狗咬的木棍,喊爷叫娘乞求主人给块馍吃。难民中有文化的老者,给主人门墙上提写首唐诗讨馍吃;有艺者,双手各执挂有铃铛的牛腿骨,一边敲打,一边说唱,(俗称打莲花落)讨馍吃;更有手持刀斧,在自已额上划开血口子,鲜血欲流(俗称开顶)讨馍吃。渴了讨碗面汤或喝生水,夜宿古庙之中。那国破家亡,流落他乡不顾一切求生的悲惨情景,令人心酸。
渭南东塬,东西宽约六公里,南北长约十四公里,塬面较平坦完整,自古分设丰原镇和崇凝镇。属黄土塬区,适宜小麦、油菜、糜谷、荞麦、棉花等一类旱塬作物生长。
古代人们称渭南东塬叫做长稔塬。长者,久也;稔者,即庄稼成熟之意。长稔者大约就是庄稼能够永久成熟丰收。庄稼常年丰收,人就能长寿。所以人们又把这个塬叫做长收塬、长丰塬、长寿塬、长福塬等等。
长寿塬
当地人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:“长寿塬,长寿塬,胜过华州水浇田。东风吹来露水显,土地见苗收一半”。说真的“胜过华州水浇田”那只是个形容词,而土地见苗收一半确是真实的。
干旱时期,每遇东风吹来,第二天早晨,禾苗上必有露水出现,连干土堆的顶尖上都是湿漉漉的,好像是洒过水一样。“土地见苗收一半”则是说,只要土地上长出了禾苗,即使遇到旱一点的天气,也可以收获常年产量的一半。
这是当地自然条件所赋予的。长寿塬东有赤水河、黄河及其湿地;西有沋河;北有渭河,可以说是“三水绕东塬”,塬南面则是以秦岭山系为屏障,可以阻挡来自三方的水汽而湿润着长寿塬这块土地。再加上长寿塬土层深厚土壤结构良好,保水力强,所以特别耐旱。经过农民精耕细作,才呈现出这般神奇的物象。
长寿塬,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积淀。塬西侧的沋河两岸,有多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。属于仰韶文化时期的庙底沟类型,距今已有六千多年的历史。塬西北的“灰堆”遗址相传为秦始皇焚书之处。
在渭南广泛流传着西汉“殷皇后”、隋朝“独孤皇后”、宋时“曹皇后”以及“王莽赶刘秀”等美妙的故事传说,也都发生在长寿塬及其附近。
塬东木张村东北还有唐朝镇守边疆,征战青海一带,讨伐吐谷浑等的名将王忠嗣的墓冢。
年发生在渭南县全境的“交农运动”(即农民的罢工运动)和年震撼全国的“渭华起义”都发生在长寿塬的丰原、崇凝和华县高塘一带。当时还成立了西北第一个苏维埃政权——崇凝苏维埃政府。
长寿塬农民,古今以农业为生。自然条件虽然比别的塬区有一定优势,但毕竟还是旱塬。男女老少整年艰辛劳作,农业收入仍不得温饱。再加上旧政权的派粮派款,农民大多生活在艰难困苦之中。勇敢、勤劳、智慧的长寿塬人,在农闲时依靠当地资源大力发展副业生产。近山者砍薪柴卖,(当时还是自由砍伐)平原人卖麦秸,供城内人烧火、喂牲口用。崇凝、线王一带人编竹篮、竹筐做小木器卖,丰原一带人卖豆腐、凉粉。妇女们熬夜编草帽、纺棉线卖。那卖麦秸草者,几人先用铁铡把草铡短,再几天装入绳索结成直径约两米的扁圆形網络之中,用脚反复踩实,重约四百斤。用独轮木制小车推到渭南城出售。下龙尾坡时要设制"木刹车"控制下坡速度,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事故。那卖豆腐、凉粉者,肩挑几十斤重担下塬东到赤水一带,西到双王、良田一带沿村叫卖。他们都异常辛苦,常盼生活改善之日。
手工编草帽
春季,天刚蒙蒙亮,村里的人们都起来了。男人们有的拉着牲口去耕地,有的推着独轮木制小车去送粪。女人们则打扫房屋内外,整理家务。小孩们相互呼喊着去上学。人声、车声、牲口叫声此起彼伏,热闹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。
太阳升起来了,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,两三只老鹰在高空中展翅盘旋,突然俯冲而下,不是抓走小鸡,就是抓走小孩手中的麻花。几只喜鹊在枝头叫着。双双小燕忙着衔泥做巢。更多的则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吵着,一会儿飞向这边,一会儿飞向那边。
村里各家门前都栽着各种树木,诸如古槐、皂角、洋槐、白杨、楸桐等,枝繁叶茂。
吃过早饭,老婆婆们围坐在古槐树荫下,用麦秸“掐辫子”、编草帽,说古谈今拉家常话…。
春风吹来,田野里的麦苗碧波荡漾。那黄色、白色的粉蝶追逐飞舞,蜜蜂嗡嗡声不断的片片黄色油菜地、紫色苜蓿花地点缀着这巨大的绿色原野。
一手扶犁把,另一手扬鞭的农民,不断吆喝着牲口向前走。那被翻开土中的小虫和虫卵招来一大群白脖子乌鸦,跟在犁后觅食,久久不肯散去。
姑娘们结伴而行,在田地里挖野菜,准备回家做饭。麦田里的蜥蜴,不时地穿路而过。那土黄色的田鼠蹲在草甸或墓堆上,抱起前腿吹着“口哨”仰头张望,见有人来时,就飞快地窜入洞穴。
清明时节来临,人们以宗族为伍,组成许多扫墓“小分队”,老少们带着祭品,香(木渣制成)、蜡(矿蜡或动物油脂制成)、纸(土制粗纸)、表(黄色竹纸)、酒菜贡馍、柳条(插在坟头)、铁锨,前往先人墓地添土园坟,跪拜祭奠。一时鞭炮齐鸣,香烟绕墓,叩头作揖。人们只有低头双膝跪在墓前,才能静思先人养育的艰辛,感恩之情油然而生。
北雷小学东邻之南,有片荒草墓群,人称“曹家陵”。旧时每年清明节上午,有渭南城西曹景村的老小几十人,步行三十华里上塬前来扫墓。他们面流汗水,双膝跪地,那虔诚的表情令人感动,足见人们对先祖的敬重。
夏收到了,那三、五成群的商州“麦客子”,披着旧棉袄,拿着镰刀,夜宿古庙中,清晨聚集在北雷小学门前或坡口茶馆,经一阵讨价还价,不一会儿就被农户请完了。
田野里,小麦一片金黄,烈日当空,一丝风也没有,热得人们透不过气来。头戴草帽,手握镰刀,弯着身子的商州“麦客子”一个紧挨一个,像赛跑一样向前割去。他们气喘吁吁,挥汗如雨全然不顾。阵阵沙沙声过后,大片麦田竖起了整齐的麦捆。(年夏收,渭南县旧政府竟突袭抓走商州麦客子余人,顶替壮丁扩充国民党军队。)接着男人们把麦捆赶运回麦场,上垛后准备碾打。
麦场劳作
小孩们有的帮大人们竖麦捆,有的手提竹篮拾麦穗,妇女们用瓦罐忙着送饭送水,大家都在急匆匆赶时收获,生怕天变下暴雨淋坏小麦,这真是龙口夺食的日子。
晴天,几家人联合用牲口拉碌碡,碾出麦粒,经过扬场,在夕阳照射下,一大堆金灿灿的麦粒就出现在眼前,人们脸上露出了无限的喜悦。这些天农民还要挤时间,手搬辘辘从井中提水,铡草喂牲口等一直忙到深夜。打场完,全村大人小孩还要帮大户人家集中晒麦子,堆积麦秸,主人理当以佳肴招待。
夏收刚毕,各村都要唱皮影戏。这也是人们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,俗称“打瘟掉”,其意思是感谢神灵保佑丰收和消灾避瘟疫。
村里请来华县高塘一带的皮影班子,从第一天晚间十点左右一直唱到第二天天亮。
他们先唱“神戏”,意思是祭神。出场的少不了玉皇大帝、关圣帝君、齐天大圣、送子娘娘、药王孙思邈、牛马王等。接着是折子戏,如“隔门贤”、“三打祝家庄”等等。最后占时间最长的是本戏,如“金碗钗”、“东吴大报仇”等。那婉转动听的腔调感人肺腑,那武打戏阵阵战鼓震撼人心。台下人们挤得水泄不通,小孩、小伙子竟爬到树上,墙头上看戏。那卖沙果的、麻花的、醪糟的也在人群后叫卖,场面十分热闹。
夏季,雷雨过后,天上起了巨大的彩虹,把晴空装扮得五彩斑斓。天晴,小媳妇大姑娘支起洗衣板,把涝池围成一圈,嬉笑声、洗衣声、棒棰捶衣声响成一片,声音传得远远的。
村外的小壕里长满各种树木,树下的草丛中开着各色小野花。气温凉爽,空气清新,小孩们在草丛中玩耍。
村北的大沟,从上到下的层层梯田,依顺坡势整齐地排列着,非常壮观,这是历代劳动人民聪明智慧的结晶。他们创造的千秋伟业造福万代,令人赞叹叫绝。沟里,田头崖边的柿子树,棵棵像把大伞、布满全沟。
苇子,依水流方向铺满沟底,郁郁葱葱遮天蔽日。一丈多高的苇子下,长满各种喜爱阴湿的小草野花,那野生的牵牛花在苇子上缠来绕去,直爬到苇子头上,张开那粉红色的小喇叭,好像在向人们召唤。
苇子林中异常清凉湿润,野薄荷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心扉,令人心旷神怡。苇子中的冒水泉眼,昼夜不停地流淌出汩汩清水,滋润着沟底大片土地,浇灌着那郁郁葱葱的苇林。水边那鲜绿的水芹菜,小红灯笼似的酸浆果异常好看。天热时在沟里劳作的人们来到这里,喝上几口甜美的泉水,洗洗手脸用以消暑解困。在沟里割柴割草的小孩子也常来到泉边洗澡打闹。
苇子林两边长满各种乔木,诸如大白杨、榆树、柳树等等,高大挺拔。其他未开垦的陡坡地也都长满了灌木和绿草。
大沟上空瓦蓝色的野鸽子,成群结队飞翔此起彼落。只见正在高飞盘旋的鹞子,突然间向猎物俯冲而去。呱呱叫的野鸡声响彻大沟,常有人在坡沟捡起几枚野鸡蛋,拿回家吃都是件高兴的事。崖畔枣刺间蝈蝈叫声不停。偶尔还传来几声小黑老鸦“啾哇”清脆的鸣叫声。路旁树间大尾巴的松鼠窜来窜去,灰黄色的野兔在沟凹里不断出没。整个大沟景色十分壮丽迷人。
沟上,一片碧绿的西瓜田间搭起“瓜庵”,那是看瓜人驻守的地方。待西瓜成熟之时,夜里“猪獾”常常危害。每当金黄色的圆月挂在天上,一群小伙子手握钢叉去“赶獾”。他们一直追到沟底,有时甚至翻越几个大沟,终于抓住一只肥獾。獾肉当然是美味,而剩下的蹄爪、皮骨、杂肉剁成块装入瓷坛子埋入地下,三年后取出,那清清如水的獾油是上好的治烧伤药。
夏收后常有天旱,滚滚热浪袭来,使人口鼻发干,酷热难耐。男人们会去神庙和沟里窑洞中乘凉。突然一股旋风袭来,飞速的气流把人的草帽和柴草都旋上了天。
有年,伏旱严重,附近几个村聚众求雨(俗称取水)。“马子”(即巫神)驱赶着男人们日夜下跪念经。于是锣鼓喧天,蜡烛齐明,龙旗招展,香烟缭绕,月余后无雨自散。年“伏旱”求雨,碰巧大雨下了。“马子”盛气凌人,不可一世,要西安秦腔当时的名演员华美丽、郭兰芳等一戏班前来演唱七天七夜,台下来自四面八方的群众拥挤不堪,各种卖小吃的叫声连天,还有说书的、算卦的、劝善的、“摇会”搏弈等,热闹极了。
连续几天“马子”还带领五、六个锣鼓队,龙旗队等约三、四百人,东到吴田一带,南到西关一线各村游行“誇水”。(炫耀自己向老天讨要的雨水)吸引群众目光的是“誇水”游行队伍中二、三十个,十岁左右的男童扮演的“拜水童”,他们小小年纪,个个头戴麦秸辫子做的花帽,手执“马尾巴”甩子(道门称拂尘),跟随大队人马来回步行二、三十华里。他们到达各村时,还要跟着游行队伍在广场上变换队形花样(俗成掏花子)。人们都在担心这些小孩受累。而当时“巫神”带领求雨,宣扬“神仙主宰万物”的论调,小孩们相信有神保佑,强作精神,跟随游行大队走。还有男人们在求雨期间,每日从早到晚的下跪、念经,都在争先恐后,生怕得罪了神灵而带来灾祸。更甚者有近十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,每天吃着自家的饭,准时到达现场,二人一组轮换搀扶“巫神”左右,跑来跑去,跑上跑下(用方桌、木板搭成四、五米高的“法台”),连续几十天没有任何报酬(“巫神”是有报酬的),并以此为荣。他们高度的自觉和无私奉献精神就来自对神仙的精神寄托和敬畏。因此,整个求雨过程中精神成为了一切的动力。
已是秋季,微风送来丝丝凉意。村里枣树上的累累红枣,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。沟里的柿子红得像小灯笼挂满枝头。棉田陆续开放的棉花,白茫茫的一片,人们把吐絮的棉花连壳摘下运回家中,晚上坐在家里剥出籽棉,第二天早上摆放到箔子上晒干。
接着谷子、糜子、荞麦先后成熟了,男男女女赶收秋庄稼。村东头的石碾每日不停的碾出新米,秋风送来阵阵米香。
秋播小麦也开始了,人们在整好的地里,用牲口拉着木耧播种。小片地,用人手撒种。播种,是小麦丰收的基础,也是当地农事活动中比较高的农业技术之一。农民对一些比较高的农业技术,总结为三句话:摇耧下籽擩麦秸;赶车能打回头鞭;扬场能使左右锨。“摇耧下籽”说的是:持耧的人用手轻重,上提下压,左右摆幅频率决定出苗整齐均匀的技术。“擩麦秸”说的是:喂牲口的麦秸在铡短时,人要用双手和膝盖把麦秸挤压成硬团,喂入铡刀之下的技术。“赶车能打回头鞭”说的是:赶车的人,用皮鞭指挥拉车牲口用力方向,安全行驶的技术。“扬场能使左右锨”说的是:打麦场上,人们根据风向大小,使用木锨把麦籽与颖壳分离,且左右用锨自如的技术。
有年秋涝,连绵十多天的秋雨,遍地洪流,道路泥泞、土墙坍塌、木房漏雨、烧柴淋湿、气候阴冷、秋庄稼减产,真是“秋风秋雨愁煞人”。
农村最后一道农活,就是卸柿子了。老人说,柿子也是一茬庄稼,应重视收获。红彤彤的柿子布满沟坡。吸口软糯柿子汁,如同蜜糖入口,甜美无比。
柿子除自食外,可出售,还能加工成柿饼、柿醋,与大豆、大麦制成甜炒面。讲究的人家,还特意将柿子存放到腊月三十日,供全家老小一起吃,俗称“吃忍柿”。因“柿”与“事”同音。意思为预祝来年全家人有了矛盾,要“忍事”。互相忍让,团结度日。
年前本地没有种植红苕的习惯,人们早起挑一担(即两筐)柿子到渭河北的信义一带,对等交换红苕。赶天黑,就可挑得一担红苕回家。
卸柿子时,老人们会叮咛树梢远端不必全部卸掉,要给鸟儿留点吃的。老人的善心还表现在每到各种节日,吃好饭,或过段日子都要向房上屋顶扔一些饭菜,或向院内花树枝上缠一些面条让鸟儿们分享。看来保护鸟类维持生态平衡,尊重自然自古亦然是我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。
进入冬季,草木枯黄,天气寒冷,一群群大雁飞来了。他们或排成人字形,或排成一字形,落在田间啄食麦苗。人们呐喊着,驱赶着,竭力保护麦苗。大雁飞起后麦田里常会留下拇指粗的雁粪,人们把这一头白一头绿的雁粪拾回家晒干当柴烧。
已是早饭时分,人们穿着黑色的粗布棉衣,有的还打着补丁,端着大碗小米粥,碗内放些焯过的油菜叶当菜吃,或者放些黄豆和大麦做成的炒面拌着吃,大家靠在南墙上晒太阳,一边吃,一边说闲话,求得一时温暖。
天快黑了,各家都冒出烧炕的大烟雾。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,那半干的柴禾烧出的灰白色、黄色的浓烟,呛得人咳嗽不止,眼泪直下。
下雪了,棉花似的雪团铺天盖地而来。一会儿房屋上、田野里,堆满了积雪,麦苗好像盖上了厚厚的棉被,躲避那刺骨的寒风。此时人们都会说些“瑞雪兆丰年”之类的话。只有小男孩们不怕冷,他们玩堆雪人、抛雪球,有的还跑到涝池去,在那厚厚的结冰上滑来滑去。天晴了,冰雪消融,下午瓦楞上、麦秸垛上会冻结出一尺长的小冰柱,小孩们打下来拿在手中玩,或含在嘴边。
黄昏时分小孩们常在一起玩捉迷藏、老鹰捉小鸡、跑马城等游戏。有时他们还玩“耍钱”。这“耍钱”就是先在地上相距五、六米左右各划一条线。玩者各持清代铜圆站在这条线上,向那条线上抛。用长约二十公分柴棍做尺子丈量两个落地铜圆之距,在量尺之内,距划线近者为赢。
姑娘们常玩“拍毛”游戏。她们用鸡毛和布等做成“鸡毛毽子”。用带上棉套袖的手掌,把“毽子”拍向空中,连续拍次数多者为赢,她们有时也踢毽子。姑娘们还玩“跳房”,即在地上跳方格。“跳房”游戏,是两个或多个女伙伴,先在地上划成长方形,再把长方形分成双排多个方格,有6、8、10格之分。在长方形顶端30公分处,划一起跳线。游戏开始,女伙伴用“石头、剪子、布”,决定起跳先后次序人选。第一人选站在起跳线上把瓦片投入第一方格,然后做“金鸡独立”状,单脚跳入第一方格,弯腰拾回瓦片,转身跳出方格。再站在起跳线上把瓦片投入第二方格,做“金鸡独立”状,单脚跳入第一格,再跳入第二格弯腰拾回瓦片,转身跳入第一格,再从第一格跳出。以此类推跳完全部方格为赢。在游戏中,如投错瓦片、双脚落地、踩到划线均为犯规。改由下一人选依此法继续游戏。在跳房游戏中,一人跳时,其他人围观监督。游戏中因为单脚不断弹跳和犯规换人等情景发生,往往大家玩得热火朝天。
小伙子们常玩“打太”。他们常把直径约为三公分左右,长约五十公分长的木棍做成“太”。在地上划一条线,大家轮流在划线附近放一根“太”,轮流用自己的一根“太”把对方所放的“太”打过划线时为赢。往往有胜者,可赢回很多“太”抱回家当柴烧。孩子们、小伙子的所有游戏动作都是智慧与体力的锻炼和较量。这种锻炼可以说从小孩一岁多时大人就给教了。如教小孩摇头、抓手动作,稍大一点就教在地上画“云云盘盘”、倒退走、原地旋转(俗称转当当)、单腿蹦跳(俗称跳跛跛)、拉摩双耳(俗称挣罗)等。仔细想,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动作和游戏,确是对幼儿智力开发和健体大有裨益,也是很有科学道理的。
春节将近,男人们赶集置办年货,如一般蔬菜、日常用品、祭祀用品香、蜡、纸、表、爆竹、灶糖(用谷物熬制的老糖)等,而买肉类的人不多。并请回(买回)“灶爷”(地摊上出售,形似彩色版画)。女人们赶缝新衣,打扫房屋,蒸年馍等,十分忙活。
腊月二十三是祭灶日,送“灶爷”上天。人们迷信“灶爷”上天会向玉皇大帝陈述民情。腊月三十下凡时会给本家带回来年的庄稼丰收和多生子女。所以,各家对祭灶十分重视。黄昏时主人在院中下跪将旧“灶爷”和黄表一起焚烧,并向火堆投放灶糖,以便得到更多的赐福。惟刘家巷的人们祖传在腊月二十四黄昏才送“灶爷”上天,后人并不知其故。而本村人多以体高、鼻大、性耿直、民风淳朴称著。
腊月三十下午,祭神、祭祖开始了。人们在灶房贴上新“灶爷”,分别为“灶爷”、先祖设香案、摆祭器,供奉祭品。烧香,焚表,烧纸,叩头。有的还敬财神、土地神、门神等。还有人跑到附近神庙内烧香叩头。这时蜡烛通明,锣鼓喧天,香烟缭绕,鞭炮齐响,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的火药味。
正月初一,人们除小字辈给大人拜年外,还到全村各家拜年,主人们会给小孩压岁钱,枣、柿饼等。
从正月初二起,走亲戚、拜年、给小孩送灯、招待亲友、连续多日不停。
与此同时丰原街和渭南城的灯笼会,都是很热闹的。这边鞭炮声震耳欲聋,那边起火窜上了高天,各式各样,红红绿绿的灯笼挂满街道,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
正月十五,元宵节到了。白天各家都吃得较好,只是元宵食品与一般家庭无缘。到了晚上那中国最早发明的土火箭——“起火”,不时的窜上天空。有的拖着弯弯曲曲的尾巴;有的上到最高处突然闪亮一下;有的在高空像爆竹一样还发出一声巨响。购买的礼花和自制的烟花,竞相燃放。把天空装扮得多姿多彩,真是“火树银花不夜天”。
各家大门前红灯高挂,所有室内外蜡烛齐明。村道中那大红绸子灯笼、兔娃灯、猴娃灯、羊娃灯、转转灯,耐碰撞的“红果蛋”等。各式各样的灯,挤得满满的,争相辉耀,远远望去好像空中的繁星,空气中充满着蜡烛的油腥味。
小伙子们用尚好的白麻纸糊成高约一米多,直径约六、七十公分的筒状“天灯”。其内装置的铁丝上放满饱渗燃油的厚纸。放“天灯”时两小伙子提着“天灯”,口朝下。当燃烧柴禾的热气充满“天灯”时,燃油纸也烧起来了,两小伙子同时松手,“天灯”即直冲高空,待“天灯”上升到二、三十米处,即随风飘荡。在地面上的一群小伙子和孩子们跟着“天灯”一遍跑一边喊,生怕“天灯”落下时被外村人拾去。
这些天,贯芝村、闵家村、阿干村、定王村的乱弹(秦腔)戏、北雷村、高家的“走马子”、“秧歌”戏一齐上演。有的年份,其他村还舞狮子、耍龙灯、跑旱船、走高跷等也到各村表演一番。
正月十五日,这一天晚上把热闹的春节推到了最高潮。过春节对小孩子来说是件高兴的事。平时孩子们盼着过年,吃好的、穿新的、收压岁钱、看热闹。但对大人来说每到年关,就有很多人咳声叹气地说“过年哩,过难哩!”他们尽管对神仙顶礼膜拜,表示出极大的虔诚和敬畏,而大多数的农民却依然贫困潦倒。有的竟卖儿、卖女、卖妻。
故乡的风土人情虽然绚丽多彩,但旧时政府的横征暴敛、贪赃枉法、拉兵拉夫、奸淫抢掠等,给许多家庭带来了灾难和贫困。
旧时的故乡像一幅长轴画卷,展示出了家乡美丽多采的自然风光和人世间的冷暖炎凉。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了,随着自然的变迁和社会的变革,昔日的很多景象已不复存在,但故乡美丽的风情却永远留在老人们的心中。
主办:政协渭南市临渭区委员会
主持:民进临渭区委阴金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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